从开普敦进入南非 一个最恰当的开始
进入南非,无论从地理还是从心理,开普敦都是最恰当的开始。
从桌山远眺,隐见印度洋与太平洋交汇之天际,一片银光泛现的海角,风清浪白,云蒸气蔚。环野四望,岩石嶙嶙的桌山在海风剥蚀下,裸露出大陆尽头的骨架。狮子头、信号山、魔鬼诸峰环拢着海湾。犹如镜面托出的虚幻之城,开普敦就坐落于这山峦环抱的海湾之中。这里一点都不像是狂野的非洲,更像是失落的大西洋城、现代版的田园诗。
开普敦被称为南非“诸城之母”,因为它是西方殖民者在南非建立的第一座城市。1486年,葡萄牙探险家迪亚士最先抵达这一带,随后达伽马开发了通向东方的新航线;在1625年,荷兰东印度公司在这里建立了据点,是为开普敦建城之始。
“诸城之母”开普敦
列入“世界自然遗产”之一的桌山绝对是世界地理奇迹,此山四面绝壁,独山顶平坦宽阔,故而有“上帝的餐桌”之美称。桌山是攀岩者的乐园,据说有300多条不同的路可以到达桌山之顶,一般需要走上3个半钟头,但小路纷迭,极易迷失,那天就有攀岩的游客被困在半山腰,引出直升机去解救,导致上下桌山的缆车暂停了半个钟头。但桌山上最刺激的项目是岩降。从这里玩岩降可是需要些胆量的,我们到的时候,正碰上日本NHK电视台在拍纪录片。摄制人员悬下绝壁,体验在这世界奇观岩降的乐趣。NHK正午才撤。因为下午海风较大,我们是当天在桌山岩降的最后几个人。工作人员仔细协助我们检查好装备,爬下岩石,下到岩降点。搭扣卡嗒一响,扣上保护绳。这时脚抵绝壁,低头看去,不由你不倒吸一口冷气。脚下是数百米陡崖,望见不远处海岸蜿蜒,两大洋的海风送进肺底,有胆量,就能生起鹰翔长天的豪气。
桌山脚下的开普敦大学依山而建,风景优美,并无围墙,我们常一天几次穿过大学园区。这一带巨木成林,树种繁多,如一座丰富百态的植物公园。开普敦一带原先只有灌木。来自欧洲的移民带来了欧洲高大的乔木,世代培育,形成今天这可观的风景。
下到海岸,公路沿海岸而行,海岸修砌齐整,绿草如茵。在一派充盈的水光天色中,三三两两散步和遛狗的人们,显得轻巧而飘忽。
生活却并不尽如表象那样美好。正所谓“春秋无义战”,殖民时期的战争也大抵如此。最早来到的荷兰人垄断贸易,开发菜园、果园,种植葡萄,并夺取了原住民科萨人的土地。在著名的“盎格鲁-布尔战争”之后,最终英国人成为胜利者。建立在利益垄断基础上的殖民地,不能平等对待每一位生灵。然而有压迫就有反抗:有民族歧视,于是有了甘地反对民族歧视、组织公民权利运动,并蔓延至印度的“非暴力不合作运动”,加速了大英殖民帝国的终结;有种族隔离,于是有了曼德拉和非国大,并经过漫长的抗争,最终结束了“种族隔离”这段人类耻辱史。
漫步在圣乔治大街,依然感受到殖民时期的风味。这里还保留着一些早期殖民时期的建筑。圣乔治主教堂那赭石与灰黄色相杂的石墙十分富有质感,建筑的石材采自开普敦周边山峦,因而与山色一致。教堂旁边就是橡木成林的东印度公司花园。我们就住在教堂旁边,早晨的时候,不少人在教堂里祷告,一个黑人坐在长椅上,不知是低头沉思,还是打瞌睡,或者是肉体与灵魂双重的休息。
港口区(warter front)则是另一番风味,我在这里遇到两个赞比亚女郎,她们的工作是模特,攒了点积蓄,结伴出游。和我一样,怀着周游世界的梦想“来看看”。人类的好奇心在面对大海时,虽能得以释放,却又带些感伤。在这大陆的尽头,唯有整日坐在长椅上眺望无边无际的海光天色,来缓解梦想的疼痛。旁边就是开往罗本岛的快艇,曼德拉在这里被囚了20年,现今这里已经成了旅游热点。但我不想看人类受囚的地方,何况是曼德拉。
钻石与BBQ
我想造访平凡人的家庭,了解南非人的平凡生活。导游Sam是我熟悉的第一个开普敦市民。Sam原名吴忠义,上个世纪80年代之前一直生活在北京,改革开放时有了机会,就移民到南非,并定居开普敦。开普敦的生活层,吴先生处于中间收入人群,能住进一座独门小院。他认为,开普敦算得上世界最佳居住地之一,这里气温适宜,环境优美,生活节奏也不快。在这座国际化的城市里,近一半居民是有色混血人种,其次是非洲黑人和白种人,亚洲人并不多。
开普敦的富人区位于海岸一线,占据了阳光和大海的清风;大多数人居住在山脚下,但同样环境优美,绿树成荫。Prins&Prins珠宝店的老板Rianna请我们去她家里参加BBQ烧烤晚餐。Rianna家属于开普敦中等收入者,独门小院的面积约有三百平方米大小。一家人热情地到门口来迎接。小院被一个私人泳池占去了大块地方,烤炉就在泳池边上,长子已经忙着烤肉了,烤架旁搭了舒适的东方式“胡床”,放着亮闪闪的土耳其水烟壶,时不时吸上一口,烟雾缭绕。Rianna家的小女儿是小人精,面对镜头,会摆出种种既妩媚又纯真的造型,天生的美人胚。
BBQ和朗姆酒烘托着渐渐升温的气氛,随后我们即兴在院中开了一场小型的歌咏会,3个女儿轮番上阵,歌舞延伸到室内开放式的餐厅,随着曲子再来一支国标舞,我们都醉倒在主人的热情之海里。
南非素以出产黄金和钻石名闻于世,Rianna就经营钻石一类的珠宝。珠宝店里的钻石项链、手链等,精巧而绚烂,而且融合欧洲传统工艺与非洲原始艺术于一体,具有夺目之美。
融合,正是开普敦的一大特色,不只是文化与血液的融会,还有时间与空间的串场:长街(Long Street)之上,许多维多利亚风格建筑群内部,却重新设计成极现代而新式的酒店。著名的“长腿爸爸酒店”受到世界各地背包客的热爱,每一间屋子都有特色的主题。旁边的屋顶花园酒店则别出心裁,在屋顶放置了老式铁皮车厢,每一间打造出不同的主题,有一间被设计成现代摇滚音乐人约翰·列侬与妻子大野洋子的度假小屋,同样受到热捧。走在长街之上,经常在你身边并排走着西装笔挺的绅士、身著土著花裙的非洲女人、混血的漂亮女士及装扮前卫的酷小伙,而迎面开来一台重型的哈雷摩托,骑手头顶皮盔,满脸络腮胡,仿佛回到20世纪60年代。这种感觉让我产生了幻觉,也许这不是非洲,兴许这里是远离历史文明的“新大陆”。
“新大陆”的原住民
新大陆?是的。我亲眼所见影像可以证明。在法国小镇(Franschhoek)外面山冈上的“法国小镇度假村”,我们赶上一场新教信徒的婚礼。绿草坪上的婚纱,白餐布上红色的葡萄酒,来宾都是深目碧眼的欧洲移民后裔,四周山冈上是大片大片的葡萄园,时空发生的错位,我们是在非洲?欧洲?还是新大陆?
法国小镇,顾名思义,由法国移民建立的居民点。在田园诗般的山谷中,教堂、咖啡馆、酒吧、巧克力工厂、工艺品店以及超市,活脱脱一个欧洲小镇。四周山谷中,是成片成片的葡萄园、教堂、度假村和世界级酒庄……一切都仿佛欧洲的延伸,在这片重新开垦的“新大陆”上,奢侈的天堂并不遥远,而这一切的确是由欧洲移民打造而成的。
最早来的是荷兰殖民者,与当地人融合而建立了布尔人国家,1688年,在法国反新教徒运动中被迫害的胡格诺派教徒来到了开普敦,他们中有法国人、德国人等,是首批非荷兰裔的移民。东印度公司为他们提供了居住点和农地。1679年开普敦的首位荷兰派驻总督西蒙·范德斯特尔(Simon van der Stel)到任后,致力于种植葡萄和酿制葡萄酒,为这个日后的重要产业奠下了重大的基础。胡格诺派教徒进一步为葡萄酒发展做出了重大的贡献,将这里打造成世界重要的葡萄酒产地。
我们花了两天时间参观Vergelegen、Grand Provence、Rickety Bridge等家酒庄,了解葡萄酒制造工艺、参观酒窖、品尝各种口感的葡萄酒。特别是Vergelegen酒庄,长满了巨大的橡树,在林中野餐的风味很是难忘。始建于1685年的Groot Constantia是有三百多年历史的酒庄。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在这里度假和品酒,品酒单上酒的价格差别很大,但并不算贵。稍好一点的也就三四百兰特(兰特与人民币比价接近1:1)左右。这个季节,葡萄园里的工人们正在剪枝,他们大都是黑人,酒庄里也有不少黑人服务员。他们的村子大多分布在葡萄园周边。
“法国小镇度假村”外面的葡萄园就有这样一个小村子,像是本地黑人生活的社区。婚礼那天下午,出于好奇,我走进村里,在第一个路口看到两个孩子在抢一支喇叭玩,他们的母亲站在一旁。看到我来,她向我招手,几个老人站在家门口,乐呵呵地瞧着我。有几个人皮肤很黑,但似乎又有一点混血的影子。我给他们拍照片,老人和孩子们都郑重地站着,郑重地面对镜头。穿着条纹衬衣和开襟毛线衫的老人,镜头一对准他,他的头就缓缓地扭转,我仿佛能听到骨节咔咔地节奏。最后我把镜头转向那两个孩子的母亲,她一直在看我拍照,看到镜头转向自己,很开心地笑了起来,她说:“那么,你终于要拍到我了。”
孩子的母亲请我参观她的家。村子里的房子都没有院子,房子面积不大,一间客厅带两间小卧室。屋内设施简陋,除了冰箱和彩电,再没什么电器了。说着话,大儿子从小镇的中学放学回来了,母亲期望他以后能去开普敦上学和工作,隔壁的阿姐就在开普敦上班。在这奢华的山谷里,种族隔离已成过去,但贫富悬殊的现状却一时难以改变。
嬉游海豹岛,走马植物王国
东开普漫长而曲折的海岸线上,能找到各种刺激的探险项目。Grootbos酒店是最佳的出海赏鲸地之一,此外还有可搭乘游艇观赏海豹岛,以及无比刺激地潜海喂鲨鱼等。
我们入住在屡获大奖的Grootbos五星度假酒店。布拉德·皮特曾经住在22号别墅。来南非的飞机上我刚看过由他出演、改编自菲茨杰拉德同名小说的电影《本杰明·巴顿》,他在里面出演的本杰明·巴顿,违反了大自然规律,以老人形象降生人世,越活越年轻,返回婴儿。在生命轮转中,他游遍了世界每一个角落,其中一定也包括Grootbos。
Grootbos的主人Michael Lutzeyer满面红光,热情四溢。Michael Lutzeyer原是德国机械进口商人,因为对自然的热爱,在此开起了酒店。他将酒店命名为Grootbos,是荷兰语加英语,意为伟大的灌木丛。这一片海边高地的沙石之中,遍布低矮的灌木丛,其中间杂生长着750种珍稀植物,包括雏菊、爱莉卡、百合、鸢尾花、兰花和帝王花(Protea cynaroides)等。帝王花巨大的花魁、鲜艳夺目的色彩及优雅的造型成为南非的“国花”。这里还有一种奇特的植物,它的种子外覆坚壳,在这干旱的地域,只要不下雨,温度湿度不合适,种子就不发芽,以至十年之久。开普地区是世界上植物多样性和地区特殊性最明显的地区之一,被称为开普植物王国。Grootbos酒店相关的Grootbos基金会在当地承担了环境保护与改善原住民教育及生计的工作,开展众多活动项目,如绿色未来计划,每年吸收一批当地年轻人接受环护教育和实习。我们听从Michael Lutzeyer的建议,预订好次日一早去潜水观鲨,然后立刻动身前往海豹岛。海豹岛是大海中的一处礁石,随海潮涨落,最小时仅余十几个平方米。快艇在海浪尖上跳跃,船长嘱咐大家“抓紧了”,“别被颠下去”。海风挟着海浪,从一边扑了过来,海鸥在浪尖上盘旋。还未到海豹岛,就听见它们的叫声,无比喧闹,数千只海豹栖息在岩礁之上,数百只海豹在礁石周边的海中跃水嬉戏,如梭子般,穿行在浪花中。此来彼往,令人眼花。
回到Grootbos,英式马术的马匹已经备好,马术女教师带我们骑马去观赏东开普植物。上马前,一场简单的马术课:能不能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有英国绅士的骑行姿势,优雅而稳健,才是马术的精粹。
黄昏时,在Grootbos露台上看晚霞映红了半个天空,但风像跑开来的马儿,越跑越有劲,我们担心次日的潜水能否成行。得到的消息是,凌晨候命。在兴奋中挨到天色微明,狂风大作,果然,港口收到政府命令,当天禁止出海。
从莫塞尔港(Mossel Bay)到暴雨河(Storm River)二百多公里的海滨公路被称为花园大道,与湖泊、山脉、黄金海滩、悬崖峭壁和茂密原始森林丛生的海岸线平行,漂亮迷人的小别墅散布其间,称之为“人间天堂”也不为过。
我们计划从伊丽莎白港飞往约翰内斯堡,在途中还顺道拜访了暴雨河口(storm river mouth)大桥和甘果洞(cango),前者是世界最高蹦极地,多年前在电视上就曾领教过它的刺激,面对桥下陡立深邃的暴雨河谷,在桌山岩降时的那份自由之感再次袭上心胸,遗憾我们没有时间去体验蹦极了;甘果洞是非洲最大的钟乳石洞,洞中有原住民布什曼人(bushman,意为灌木丛人)的壁画和生活的痕迹。主洞穴的灯光设计为节电模式,因而我们刚进入的时候只有昏暗的一星灯,导游姑娘找到开关,咔嗒,一个如歌剧院般宽敞的洞厅向我们展现最美妙奇幻的钟乳石之舞。我兀自品味着灯开前那黑暗巨大未知的体积,推想第一个进入这洞穴的探险者面对未知的心理。当时他手里的灯光只能照亮几米远的地方,黑暗和未知挤压着他,让他透不过气来……手电筒的光足够照亮道路,随着导游姑娘,我们手脚并用,在看似无路的地方挤过岩石的缝隙,最窄的地方只能爬着匍匐,通过后却别有洞天。据说,洞内纵横错杂,至今也未能探清它的真实深度和长度。
索韦托之黄金与灰烬
了解南非,不能不去索韦托(Soweto)——远远的就能看到成片闪亮的火柴盒一样的房子——这个位于“黄金之城”约翰内斯堡城南25公里的所在,是南非最大的黑人聚居区,是世界上最大的贫民窟,也是曼德拉和图图大主教的故乡。
1886年的一天,一个名叫乔治·哈里森的白人在现在约翰内斯堡北面的一个农场散步,被一块露出地面的石头绊倒,这是一块金块。南非各地和周边国家的黑人劳工蜂拥而至,矿工们聚居在金矿附近,渐渐形成索韦托这片贫民窟。今天在索韦托120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居住着两百万人,贫穷和犯罪长期困扰着这里。但是另一方面,约翰内斯堡城内的奢华却堪比世界一线城市,我们居住的Melrose遍布咖啡馆、酒吧、餐馆,建筑富有设计感,但仿佛与世相隔,如果没有私家车,出行极为不便。在约翰内斯堡,步行是行不通的。
我们的车停在维拉卡斯街,纳尔逊·曼德拉故居就在这条街上。耀眼的阳光下,两个年轻的黑人小伙子在玩滑板,其中一个穿着鼻环,一个把头发梳成用三个三角构成的“鸡冠头”。我们聊起来天,他俩看上去狂野,但说话和微笑中却还有一丝腼腆。几个黑人小伙子抱着吉他和鼓围了上来,伴着激情洋溢的非洲节奏,唱起歌来,这一带随着开发和越来越多游客的来访,渐渐发生了改变。导游说,政府也在努力改善这里的生活环境,比如修建公用设施,解决用水等问题。
种族隔离博物馆也叫赫克托·彼得逊博物馆,以“索韦托惨案”(1976年6月16日,索韦托区数千名黑人中学生为抗议南非白人统治者强行规定在黑人学校用白人统治者的语言作为教学用语而举行示威游行,遭到血腥镇压,死伤一千多人,举世震惊。)中第一个死难的孩子命名。馆内陈设着殖民史的图片和资料,展示种族隔离时期的种种劣迹。博物馆内还精心设计了一间天井式庭院,以纪念死难者,一群访客正安静地合影。玻璃门上写着红色的文字,肃穆的空气里,幽灵的翅翼在振动。
博物馆外的停车场上,摆着各式各样的小摊,多数是工艺品。但一个黑人大叔的小摊不同凡响,摆着他用废旧的工业零件拼装的生物作品,河马和狮子的金属骨架散发着铁锈的味道,散发着原始的混沌,又带有未来的躁动。颇令我震撼。
在南非思考人性与正义,是一件微妙而双关的事情。这里处处呈现对立并置的超现实景观。离约翰内斯堡不远,就是人类最早文明的发源地——马罗彭。我们在这里遇到南非金山大学(witwatersrand university)的人类学教授Francis Thackeray。他手拿一个小巧的头骨,向我们介绍我们人类的远祖“普赖斯夫人”这是迄今发现的人类最早的头骨(260万-280万年前)。
马罗彭展厅用高科技的声电光多种方式来探讨人类的起源问题。一幅巨大的展板上,人类各个种族、民族,黑人、白人、黄种人等上百张面孔并置;在另一面墙上,写着“我们会不会毁灭我们自己”?人类的进化除了体质与技能外,更重要的是文化的进展。现代西方的民主理念启蒙者卢梭在《人类不平等的起源》中,追索人性一直到人类的起源,以至有后来的“人人生而平等”的理念;从另一面看,无论是甘地还是曼德拉,最终能以大智慧化解仇恨,与他的对手(南非及英国殖民政府)无法绕开“人人生而平等”的理念相关,这也是印裔英国作家奈保尔倡导的“普世价值观”能成为当今世界主流观点的原因。南非在放弃种族隔离政策后,也以“转型正义”的方式来补偿专制、暴力与歧视对人民造成的伤害。然而伤害是否能够补偿?补偿能否阻止报复,化解仇恨?现实问题的复杂程度超出想象,这一切在诺贝尔文学将得主、南非小说家库切的笔下有着最生动的描述。
“猎游”克鲁格
“除了人与人之间还不和谐外”,导游先生说,“南非是上帝最后造出的乐土”。
先前在伊丽莎白港的Shamwari私人野生动物园,我们已经体验了一把海明威笔下的非洲乐土:狮子的吼叫震颤着空气,猎豹在黑暗中游动,这一切真实不虚。而克鲁格国家公园——这国家级大型野生动物乐园,来到南非怎能错过?
Sabi Sabi私人野生动物保护区位于克鲁格国家公园西北部,是野生动物的乐园,有200多种动物,包括“非洲五大(狮子、猎豹、犀牛、大象、河马)”和350种鸟类自由生活或巡游在这块原始的非洲大陆上。我们下榻的Sabi Sabi Lodge是保护区内的度假小屋,因为其提供的独特、舒适而奢华的下榻、美食和猎游服务,成为南非著名的奢华度假地,并多次获奖。小屋共有4个营地,营地之间相距几十公里,每个营地都有各自不同的设计风格,分别代表了“昨天、今天、明天”。我住的代表“明天”的客房就像《指环王》中霍比特人的家,仿天然的洞穴,土坯墙,草屋顶,木桌藤椅,石头的浴缸,这是原始与奢华的混搭。
看守员彼得(Peter)宣讲园区客人守则第一条:“晚上最好不要走出房间,因为开放式的营地夜晚会有动物出没。克鲁格是动物的家,动物是主人,我们是客人,在自己家自由走动是主人的权利。这就是克鲁格,欢迎光临!”已经在克鲁格做了4年看守员的彼得,来此之前在另一家国家公园做看守员,受过专业的户外探险向导和护林员的培训,现在由他负责我们在克鲁格的全部行程、食宿和安全。
第二天天没亮我们就爬起来参加第一轮猎游。白天再看我们的座驾——绿色的路虎敞篷越野,才发现它又大又高,4排座,连司机一共可乘11人,车头的左前方还加了一把椅子,一个魁梧的黑人大汉坐了上去。他叫路易,是彼得的搭档,他的职责是寻找丛林中的野生动物,叫追踪者(tracker)。他一定要有相当敏锐的感觉,看、听、闻到动物的气息,然后指给我们看。路易脑后有一大块伤疤,不知道是否与动物搏斗时留下的,我们没敢问他。
出发前,彼得再次宣讲客人守则:不许下车,不许站立在车上,不许大声叫喊,不许给动物喂食。然后当着我们的面,彼得将四五发一寸多长的子弹压入猎枪枪膛中,这是为了以防万一震慑用的,但不是麻醉弹。
车子终于驶向园区深处。这里的景观跟人们在电视里经常看到的非洲大草原略有不同,这里水多、树多、灌木丛多,后来知道这是这个地方特有的森林和灌木,再往园区深处走才看到大片的旷野。太阳出来了,空气开始变得湿热,草原染上了一层红色。最先看到非洲大羚羊,然后是跳羚和另一种羚羊,数量很多也很容易看到。角马在这里都是一只或两三只地出现,没有了大迁徙的气势,孤零零的。斑马和长颈鹿属于很美很优雅的动物。草原的清晨同样宁静祥和,却暗藏着勃勃生机,这是大自然赋予的一种生命的感动。
听说有狮群,我们的神经再度兴奋。彼得在对讲台里与其他车辆的看守员交流着狮群的方位,我们的车循着弯曲的土路(其实就是车辙印)赶了过去。终于见到了非洲草原之王,已有三四辆车赶到了这里。这个狮群大约有十几只狮子,一头成年公狮趴在距离母狮较远的灌木丛里,七八只母狮卧在路旁,还有一只尚未长“胡子”的年轻公狮。由于几十年来几乎天天被看,狮子们见多识广、习以为常,跟没看见我们一样,但偶尔偏过头来盯我们一眼,那犀利的眼神也足以令人胆寒。这时才明白彼得说的注意事项,其实狮子是把路虎车当成一个物体来看待的,块头比它大,自然不会贸然攻击,但离开车子的单个人就是另一回事了。自然界其实与人类一样,强大永远欺负弱小。
傍晚的猎游几乎都是遭遇战,犀牛、河马都是在路易没来得及预警时出现在车旁五米的草地上,我们和这两种害羞的庞然大物都被吓了一跳。天黑了,空气逐渐凉爽,这是动物们出来觅食的最佳时间。我们准备打道回府,台子里传来声音,另一辆猎游的车发现了豹子,这种行踪不定的动物最难遇见。园区里几乎所有车辆都向发现豹子的方位集结。短暂却漫长的行驶之后,我们终于看到了前方一辆缓缓移动的吉普,彼得驾驶我们的车赶到了最前面,路易打开大灯,灯光下一只有着美丽花纹的成年豹子正埋头在草丛中闻味,然后起身背向我们前行,我们霎那间被震撼,那是一个孤独、自由而坚定的灵魂,完全不理会后面已有三四辆大型吉普跟随,走走停停巡视着自己的领地,像是草原真正的王者。
在拥有丰富而壮美自然的地方,守护住这份上帝赐予的财富,同时也充分利用这份财富,让更多的人感受自然的美丽与祥和,这是Sabi Sabi,是克鲁格,更是南非令人难忘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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